传岐黄仁术，育杏林英才

--记国医大师周信有传略及治疗肝病学术思想

刘俊宏 汪龙德 吉文举/文

周信有，男，汉族，中共党员，中国民主同盟盟员，生于1921年2月，山东牟平县人。甘肃中医院大学终身教授。兼任张仲景国医大学名誉教授,甘肃省中医学会名誉理事、全国内经专业委员会顾问,甘肃省政协委员,北京飞达国际保健城医学专家理事会理事等职。全国第一、二、三批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。甘肃省首届名中医，甘肃首位国医大师，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。“中华中医药学会终身理事”、“全国健康老人”。全国名老中医工作室建设传承专家之一。2010年入选全国名老中医药传承工作建设项目专家，2015年荣获苹果欧宝软件下载安装 “特殊贡献奖”。

周老自幼从师习医，博闻强记,攻读刻苦。20岁时经日本统治下的伪满政府实行汉医考试，应试合格，获得《汉医认许证》，取得中医资格。20世纪40年代悬壶于安东（今辽宁省丹东市）。设诊疗所挂牌行医,名嗓一时。50年代曾先后任安东市中医师工会会长，安东市联合中医院院长，安东市第二人民医院中医科主任，市人大代表和市人民委员会委员。1960年调入北京中医学院（今北京中药大学）内经教研室任教。

1970年，在北京中医学院任教且享有盛誉的周信有，为响应国家号召，支援大西北医疗事业，从北京首都调到甘肃。临行前，很多人建议他先一个人去甘肃，日后再回北京和家人团聚。他却说：“一个大夫到哪里都是看病，甘虽然肃的生活条件差、机会少，但那里更需要好大夫”。后来同周老一起来大西北的许多医务人员都陆续返回了北京。七十年代后期,北京中医学院曾两次来函,欲调周老回京,都被周老婉言谢绝了。周老抱着支援西北中医药事业、服务基层患者的信念，举家西迁，把远在吉林、山西、河南工作的3个孩子,也相继调来甘肃,决心全家扎根在西北,为甘肃人民服务，至今已经46年。

1978年，他牵头组织筹建甘肃中医学院，任中医筹备组组长，积极选拔名医名师，打造了甘肃中医药高等教育的师资队伍。学院建成后，他先后任学院内经教研室主任、教务处处长、教授等职。为甘肃省培养出一大批中医和中西医结合人才,他(她)们现遍布于全省各地,其中晋升为教授、副教授、主任医师、副主任医师职称者已逾四五百人,为振兴甘肃中医和中西医结合事业做出了贡献,可谓“桃李满天下”,当之无愧。

在教学工作期间，积极制定中医药各专业培养方案，编制教材，完善中医药教学体系，奠定了甘肃乃至西北高等中医药教育的基础。周老精研经典，是内经学研究领域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，特别是对内经五行学说、藏象学说、气血理论、运气学说等均有独到见解，被誉为西北内经泰斗。1964年参与编写出版了全国中医院校二版教材《内经讲义》，在学界较早归纳出内经的理论体系，并条分缕析，规范了内经的研读、教学和运用框架，奠定了中医药高等院校内经学教学基础。他还先后著述出版了《内经类要》、《内经精义》、《决生死秘要》、《中医内科急症证治》、《老年保健》等。其中《内经精义》获甘肃省普通高等学校优秀教材一等奖；《决生死秘要》一书后经台湾再版发行，对弘扬中医学和交流海峡两岸文化起到积极作用。在临床科研上，研制推出中药新药“舒肝消积丸“和“心痹舒胶囊”，对治疗病毒性乙型肝炎、肝硬化和冠心病疗效显著。并已通过省级鉴定，作为国家级中药新药上报国家新药审批中心。所写学术论文近百篇，其中《慢性乙型肝炎辨治体会与舒肝消积丸的研制》科研成果学术论文获“第二届世界传统医学优秀成果大奖赛”国际优秀成果奖；《冠心病的辨治体会与心痹舒的研制》获《首届国际民族医药科技研讨会及展览会》论著一等奖。

周老15岁时便投拜当时安东名医李景宸、顾德有门下，跟师侍诊，学习中医。他认为临床诊疗是中医药最重要的实验室，中医不能没有临床，离开了临床中医搞不出新的东西。在临床实践中，他遵古而不泥古，形成了自己独到的临证思路与遣方用药特点，能够“复方多法、综合运用、整体调节”，在处理诸多疑难重症时往往得心应手，对肝病、血液病、冠心病、肺心病、痹症等中西疾病，均有心得体会，所创方药，配伍精当，疗效确切。周老不但医术精湛，而且医德高尚，治病救人是周老永恒的主题，也是他最大的快乐。他一生奉行“对病人要有大慈恻隐之心，无欲无求，视同至亲，努力探求，研理务精，处方严谨，一心赴救，乃不失为医之道也”。他把病人当成亲人，对前来求医的患者一视同仁，不论在诊室还是在家中，不论白天还是夜晚，都会认真诊治。年逾九旬、仍坚持在兰州市基层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坐诊，看病人，带徒弟。活到老、学到老、为病人服务到老，被授予“甘肃中医名家大型义诊特别贡献奖”。据不完全统计，75年来，周老亲自诊治的患者达到54.8万人次。　

周老学术造诣精深,知识渊博,深谙《内经》经旨,兼通诸家之说,善治疑难杂症,屡起顽疾沉疴，临床经验丰富。周老常言:“尽管《内经》博大精深,涉猎广泛,但自始至终,贯穿着一条主线,这就是统领全书的“整休观”,“系统观”和“辨证观”的哲学思想。这一基本观点,使中医学形成了一套完整而独特的理论体系,同时也形成了中医在认识疾病和处理疾病时独特的思维方法,即从宏观的、动态的角度去观察人体生理、病理;用整体调节的方法去协调阴阳,以达恢复机体平衡,治疗病痛的目的。整体观、系统观和辨证恒动观是《内经》学术思想的精髓和核心,也是中医学术的指导思想”。特别是对乙肝的治疗,探索出一套特色鲜明、疗效显著的诊疗思想和经验。乙肝是一种常见却较为难治的疾病。不仅因为此病的传染性，以及患者本身出现的乏力、肝区疼痛，更因为难以控制的肝脏炎症和肝细胞变性、坏死导致肝功能损害、肝纤维化和癌变的不良后果，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。目前，西医多对症治疗，缺少卓有成效的治疗办法，中医对此病的治疗却疗效显著，其优势已为世人认可。周老认为乙型肝炎是一种病情复杂、缠绵难治的疾病,每多发展成肝硬化、肝坏死、肝癌, 属中医之胁痛、癥积、鼓胀等范畴。“病毒性乙型肝炎”虽为现代医学概念，但在祖国医学中，对与其类似的病症早有记载，远在 2000 多年前的《内经》中即有“湿热相交，民病瘅也”、“寒热，身痛面色微黄，齿垢黄，爪甲上黄，黄疸也”、“肝胀者，胁下满而痛引小腹”、“臌胀者，腹胀，身皆大，大与腹胀等也；色苍黄，腹筋起，此其候也”等语，并对肝脏病的黄疸、臌胀、胁痛、积聚等的发病机理、特征都作了较详细的论述，提出了治疗法则，总结了一些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法。

周老认为乙肝的病因病机不外湿热邪毒互结, 正气虚衰, 气滞血瘀三大方面。表现为正虚邪实, 虚实夹杂的特点, 其病理特征为本虚标实。本虚表现为肝脾肾三脏不同程度的虚损; 标实则为湿热、毒、血瘀。对乙肝既重视辨证,又重视辨病。根据其临床症状、体征和病理特点, 将乙肝分为湿热未尽、肝郁脾虚、气阴两虚和虚瘀症积等4 种类型。但临床四型之间在症状表现上往往交错出现。因此, 对本病的诊治,周老认为既要侧重抓住各型的特点, 又要综合分析, 始为得当。 既要重视望、闻、问、切，注重整体辨证, 借助现代医学诊疗技术所得出的微观指标亦是必要的, 并将两者有机地结合起来, 从而使证型分类更加准确。总结湿热、虚、瘀贯穿疾病全过程的特点, 在治疗上清解、补虚、祛瘀三法综合运用方能收效显著。为此,周老拟定一基本方, 用于治疗各种病毒性肝炎, 临证时, 可随证加减。基本处方 ：柴胡9 g、虎杖20 g 、茵陈20 g、板蓝根15 g、当归9 g、丹参20 g、莪术9 g 、党参9g 、炒白术9 g、黄芪20 g 、女贞子20 g、五味子15 g、茯苓9 g , 水煎服, 1 日1 剂, 3 个月为一疗程。临证时再随证加减。如湿热偏重或有瘀胆现象者, 方中茵陈可重用至40-60g; 虚羸不足严重者, 如偏阳虚, 酌加制附片、淫羊藿、仙茅以温补肾阳; 如偏阴虚, 酌加生地、枸杞、麦冬、何首乌以滋补肾阴; 纳差者加砂仁、焦三仙(炒山楂、炒麦芽、炒神曲) ; 气滞而肝区痛甚者加川楝子、枳实、郁金; 血瘀甚者加赤芍、旱莲草、泽兰、姜黄等以柔克刚之品, 而不用桃仁、红花。临证经验表明, 治疗乙肝单纯从病原学观点出发, 选用对乙肝病毒有抑制作用的苦寒药进行组方, 往往疗效不甚理想。周老认为, 对于虚甚、肝功较差、血清白蛋白含量异常者,除祛邪外, 应重用扶正培本、补益肝肾之品, 方能使病症得以改善和恢复。说明扶正补虚药物可调整机体的免疫机制, 促进肝功的恢复, 有利于病毒的消除和抗原转阴。周老认为慢性病毒性肝炎病虽在肝, 但绝不能肝病治肝”, 要从整体上认识疾病和把握疾病, 真正领悟“见肝之病, 知肝传脾”的内在含义。故在治疗慢性肝炎时, 不忘调节脾、肾、胆等其他脏腑的功能, 他认为“药有个性之专长,方有合群之妙用”,在长期的医疗实践中,周老对古今大量治疗肝病的专方、验方进行了深入研究与临证,在治疗上强调标本兼顾,攻补兼施,综合运用,整体调节,反对墨守一方一法,自拟“复方”治疗肝病验方。正如徐大椿在《医学源流论·方药离合论》中说:“方之与药,似合而实离也。得天地之气,成一物之性,各有功能,可以变易气血,以除疾病,此药之力也……圣人为之制方,以调剂之,或用以专攻,或用以兼治,或以相辅者,或以相反者,或以相用者,或以相制者,故方之既成,能使药各全其性,亦能使药各失其性,操纵之法,有大权焉,此方之妙也”。而这种相互联系、全面兼顾、综合运用、整体调节的治疗方法与原则,正是中医学系统观、整体观在临床治疗上的体现,也是中医学理论的特色和优势所在。

如患者某男,36岁,干部,2005年10月15日初诊。1998年单位体检时查乙肝3项指标:ＨＢｓＡｇ、ＨＢｅＡｇ、抗ＨＢｃ均阳性,肝功能正常,时未作治疗。2002年初因无明显诱因出现腹胀、身体乏力、食纳差、右胁疼痛等症,曾多处治疗,但未获寸效。近来因病情加重求治。体查可见:面色黧黑,口唇紫暗,巩膜轻度黄染;肝肋下两指,质硬,触痛,脾未触及;舌质淡暗,边有齿痕,苔黄腻,脉弦长。实验室检查:“大三阳”,ＡＬＴ290Ｕ/Ｌ,总胆红素36μｍｏｌ/Ｌ。诊为慢性活动性肝炎。中医辨证属肝郁脾虚兼有血瘀,治当疏肝健脾、解毒化瘀,方用舒肝化癥汤加减。处方:茵陈20ｇ,虎杖20ｇ,板蓝根15ｇ,贯众20ｇ,柴胡9ｇ,枳实20ｇ,当归9ｇ,丹参20ｇ,莪术9ｇ,党参9ｇ,炒白术9ｇ,黄芪20ｇ,女贞子20ｇ,五味子15ｇ,茯苓9ｇ。服药1个月后复诊,诸症已基本消除。以上方加延胡索20ｇ、半枝莲20ｇ继续服用,3个月后患者诸症消失,Ｂ超示肝、胆、脾正常;化验除ＨＢｓＡｇ阳性外,余均正常。疗效甚好。

除了中医外，周老还精通京剧、武术、书法，集四大国粹于一身的养生之道，使他在耄耋之年依然耳聪目明，行动自如，2004年被评为“全国健康老人”。他提出应饮食、情志、运动、药物等多法综合运用以养护生命，强调以神御气，动静结合。积极倡导武术养生，并重视温补脾肾之阳，自创螺旋运动健身法和养生药酒，效果显著。提倡养生保健、防老抗衰应从青壮年开始。时至今日每天练坐气功，所练坐气功方法简便易行，叫“一分钟练功法”。具体方法为：平身端坐，莫起一念；以意导气，引气下行；息息归根，意守丹田；默念安静，切勿间断。这种功法只要有一分钟的短暂时间，即可进行习练。

周老出身于武术世家,早年以武名世,刀、枪、剑、棍、鞭样样精通。曾在1953年第一届全国武术表演赛上获得表演优秀奖。周老的名字与武术成就被纳入1990年10月北京体育学院出版社出版的《中华武术实用百科》一书的《武林人物》之中。周老认为,武术是中华民族的宝贵遗产,而武术的形成和理论基础亦渊源于中医,属于中国传统康复医学中体育保健的内容。周老能够集中医、武术一身,以中医传统理论为指导,对武术从理论和套路上进行了精心研究,使之更好地发挥保健康复的医疗作用。所以,周老练武术的风格特别重视中医之“培养元气”。而且能够融少林、武当风格于一炉,动作与发劲,有柔有刚,刚柔相济,作到了“意到气到,气到劲到,以气运身,神气合一”。周老还酷爱书法,书法亦融汇自已练武术的风格特点,刚柔相济,舒展自如。周老所写的防治肝病墨迹,在1988年10月参加《全国名医墨宝展览》时,获得参展者的赞誉和好评。中医、武术、书法是中华民族的瑰宝,三者之间有一种潜在的联系。周老将三者完美地揉合在一起,为中医事业的继承的发展做出了贡献。

周老志存高远，师从名医，博极医源，精勤不倦，教研《内经》，阐发病机；德学兼修，大医精诚；悬壶济世，妙手回春，治学有方，桃李芬芳；多才多艺，春华秋实。注重养生，耄耋不老，桑榆不晚，微霞满天。